第27章 李经理的异动(1 / 2)

食卦人 厨四 5860 字 1天前

金爷的警告,像一枚淬了冰的针,永久地扎进了我的神经中枢。它带来的不是剧烈的疼痛,而是一种持续不断的、冰冷的警醒。每当我的思绪稍有松懈,试图沉溺于伤痛带来的虚弱或自怜时,那根针便会轻轻刺下——“棋子在没用时,就会被弃掉。”

这句话,成了我病榻之上的唯一信条。

我开始用一种全新的、带着刻骨怀疑的目光,审视周遭的一切。医院,这个本应充满生命希望的地方,在我眼中却变成了一个布满无形丝线的傀儡戏台。每一个穿着白大褂走进来的医生,脸上和蔼的职业性微笑背后,是否隐藏着更深的指令?那按时送来的、味道千篇一律的病号餐,除了提供必要的营养,是否还承担着某种“监测”的职能,比如,观察我的食欲恢复情况,以此判断我的生命力和意志力正处于何种水平?

甚至连每天准时来给我换药的那个小护士,她动作轻柔,眼神纯净,偶尔还会因为我的忍痛而露出些许同情的神色。可我依然无法完全放心。在她低头专注处理绷带时,我脑中会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个念头:她会不会在某个瞬间,接到一个隐秘的指示,只需将那消毒棉签稍稍用力,捅向伤口深处,或是将某种无色无味的液体混入点滴瓶?这并非被迫害妄想,而是当你明确知道自己身处猎场,并且已经成为某些猎人格外“关注”的目标时,一种源于生存本能的多疑。

我的身体依旧被禁锢在这张惨白的病床上,但我的大脑,却像一台被迫降频后、又被重新超频点燃的服务器,以前所未有的功率疯狂运转起来。目标只有一个:复盘,以及,验证。

我需要验证金爷那句警告的真实性,更需要验证我心中那个关于“弃子”的可怕猜想。

邹帅的探访,像一块投入迷雾的磁石,指出了一个大方向。但他言语谨慎,点到即止,更像是一种基于精英阶层共识的暗示。而金爷的警告,则如同云层之上投下的冰冷目光,直接宣告了结局。那么,连接这暗示与结局之间的过程,那些肮脏的、具体的操作,由谁来执行?

答案,几乎呼之欲出。

李经理。

周老板的白手套,我最直接的“联系人”,也是最有条件和动机,将我的一切动态汇报上去,甚至参与执行“清理”任务的人。回想起来,在我出事前的一段时间,他的行为确实出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。

我记得,有一次在“卦食咨询室”,我正对着一份复杂的商业计划书推演卦象,他端着一杯现磨咖啡进来,放在我的手边。当时我并未在意,随口问了他一句关于某个合作方老总饮食习惯的细节。若是往常,他会立刻翻开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,调出档案,或者马上打电话确认。但那一次,他明显迟疑了一下,眼神有瞬间的飘忽,才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回答:“好像……听周总提过一句,那位刘总似乎对海鲜有些过敏,尤其是带壳类的。”

这个回答本身没有问题。问题在于他的“迟疑”和“不确定”。李经理是什么人?他是能把周老板一周的行程、喜好、乃至情绪波动都精确到小时的人。对于这些可能影响到商业谈判成败的关键人物的信息,他向来烂熟于心,对答如流。那瞬间的卡壳,极不寻常。

还有一次,是在一个高级俱乐部的晚宴后。我因为推演卦象耗神过度,有些疲惫,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闭目养神。李经理则在不远处,背对着我打电话。他的声音压得很低,但我超出常人的听觉,还是捕捉到了一些碎片化的词语:“……不太稳定……代价太大……杨总那边……”当时我只以为他在处理普通的公务,或是向周老板汇报我的状态。现在串联起来,“不太稳定”是否指的是我那难以完全掌控的“食卦”能力?“代价太大”是否意味着维持与我合作的“风险”已经超过了“收益”?而“杨总那边”……杨雪!他果然和杨雪有联系!

这些当时被忽略的细节,此刻如同沉在水底的冰块,在金爷那句警告带来的“寒潮”中,纷纷浮出水面,闪烁着不祥的光。

但我需要更确凿的证据。需要看到那条隐藏在平静水面下的毒蛇,是如何游动,如何吐信的。

机会,来自于王姨一次无心的抱怨。

那是在一个下午,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冷雨。王姨一边帮我削着苹果,一边絮叨着街坊邻里的琐事。

“哎,你说现在这人,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。”她将削好的苹果递给我,随口说道,“就前两天,我在小卖部里,看见那个以前总跟你屁股后头转的李经理了,就是戴金丝眼镜、人模狗样那个。”

我的心猛地一跳,但脸上不动声色,接过苹果,轻轻咬了一口,汁水清甜,却压不住心底泛起的寒意。“哦?他去找您了?是周老板那边有什么事吗?”

“他能有啥正经事!”王姨撇撇嘴,“鬼鬼祟祟的,在我那小店门口转悠了好半天,也不买东西。后来进来,东拉西扯的,问我最近见没见到你,问你恢复得怎么样了,还旁敲侧击地打听,说你以前在店里,有没有什么特别宝贝的东西,或者……有没有记笔记的习惯?”

我的瞳孔微微收缩。他果然在查我!而且目标明确,直指我的“笔记”!《卦食笔记》的原本我一直藏在咨询室的密柜里,他显然没有得手。那么,他现在把主意打到了我大学的根基地,打到了王姨这里!他想找的,可能不仅仅是《卦食笔记》,更是任何可能记录了我“食卦”核心逻辑,或者涉及周老板及其他权贵隐秘的原始资料!

“您怎么说的?”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。

“我能怎么说?”王姨得意地挑了挑眉,带着市井小民特有的狡黠和护犊子的劲儿,“我跟他装糊涂呗!我说,‘我们小张老板就是熬汤手艺好,人实在,哪有什么笔记不笔记的?他那点学问,不都用在怎么把海带结煮得更入味,把土豆片切得更均匀上了吗?’把他给噎得,脸色那叫一个好看!”

我心中涌起一股暖流,夹杂着更深的愧疚。王姨在用她最朴素的方式保护我。“谢谢您,王姨。”

“谢啥!”王姨摆摆手,随即又皱起眉头,压低声音说,“不过,小子,你可得当心着点这个人。我活了大半辈子,看人准得很!他那眼神,不对劲!看着对你客气,可那眼珠子后面,藏着东西呢,凉飕飕的。我看啊,他跟你不是一条心!”

连王姨都看出了李经理的“不对劲”。这更加印证了我的判断。

然而,仅凭这些感觉和间接证据,还远远不够。我需要的,是能钉死他的、无法辩驳的铁证。我必须知道他到底在做什么,和谁接触,目的是什么。

身体的禁锢是我最大的障碍。我无法像以前那样,亲自去跟踪,去观察,去在那些高级场所的外围“捡拾”信息碎片。

怎么办?

我的目光,落在了床头柜上,那台屏幕已经碎裂,但基本功能尚且完好的手机上。这是那场车祸的“幸存者”之一。现代科技……或许,它能成为我延伸出去的、无形的眼睛和耳朵。

一个大胆的、甚至有些冒险的计划,在我脑中逐渐成形。

我知道李经理有一个习惯,他会在每周三的下午,固定去一家位于金融街附近、会员制的高端咖啡厅见几个固定的“信息源”,交流一些非公开的市场动态和小道消息。那家咖啡厅环境私密,是进行这类灰色交易的理想场所。以前,有时需要核实一些模糊信息时,我也会让他去那里“听听风声”。

现在,那里或许能成为我的突破口。

我无法亲自前往,但我可以“借”一双眼睛。

我拿起手机,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,略过那些闪烁着问候和试探的权贵名字,最终停留在了一个普通的、甚至有些土气的名字上——“赵胖子”。

赵胖子,我当年学麻辣烫手艺的“师傅”,大学城餐饮街的地头蛇。他没什么文化,满身油烟味,嗓门大,爱占小便宜,但他有一个绝活——他炸的酥肉,是附近几家高端私房菜馆和会所指定的外卖产品。凭借着这门手艺和长年累月送外卖积累的人脉,他对这座城市那些光鲜亮丽场所的后门、厨房通道、以及工作人员之间的八卦流言,了如指掌。

更重要的是,他欠我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。当年他儿子想进一所重点小学,门槛太高,他求爷爷告奶奶找不到门路。我偶然听他抱怨起校长夫人极其注重养生,有严重的口味偏好。于是我通过“食卦”,结合校长夫人常去的一家素食馆的菜单,推演出了她身体潜在的隐疾和最适合的调理食材,让赵胖子“恰好”送去了几份对症的、他“老家特产”的养生食材礼盒。后来,他儿子入学的事情,竟然奇迹般地顺利解决了。赵胖子为此对我千恩万谢,说以后有用得着他的地方,尽管开口。

现在,就是动用这份人情的时候了。

我深吸一口气,拨通了赵胖子的电话。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,背景音是嘈杂的油锅滋啦声和伙计的吆喝。

“喂?谁啊?”赵胖子的大嗓门透过听筒传来,带着一丝不耐烦。

“赵哥,是我。”我压低声音,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尽可能平静。

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,油锅声似乎被拉远了些,赵胖子的声音也压低了,带着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:“……老板?哎哟!真是您啊!您看我这……您身体好些了吗?我早就想去看您,可我这……实在抽不开身!”

“赵哥客气了,我没事,静养就好。”我打断他没什么真诚度的客套话,直接切入正题,“有件事,想麻烦您一下。”

“您说!您尽管说!只要我赵胖子能办到的,绝无二话!”他拍着胸脯,但语气里那丝谨慎并未消失。他是个精明实际的生意人,深知我如今身处旋涡,帮忙的风险不小。